一缕茶香,千年文脉。中国茶诗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文人雅集图卷,陆羽《茶经》有云:"茶之为饮,发乎神农氏",而诗家以茶入韵,早在魏晋便已萌芽。唐代皎然和尚与茶圣陆羽交游时所作《饮茶歌诮崔石使君》,以"一饮涤昏寐,情思爽朗满天地"道破茶中三昧,这般风雅典故,恰是文人精神世界的镜像。
看那苏轼《汲江煎茶》中"大瓢贮月归春瓮,小杓分江入夜瓶",将寻常煎茶之事写出宇宙气象。这哪里是在煮水?分明是把整条江流的月色都舀进了茶盏。宋人点茶时的"分茶"绝技,在陆游笔下化作"晴窗细乳戏分茶"的雅趣,茶汤里浮动的岂止是沫饽,更是士大夫的闲适心境。
细数卢仝《七碗茶歌》,从"一碗喉吻润"到"七碗吃不得也",道尽饮茶境界的升华。这七重境界暗合禅宗修行次第,日本茶道至今奉为圭臬。范仲淹《和章岷从事斗茶歌》里"黄金碾畔绿尘飞,碧玉瓯中翠涛起",将宋代斗茶盛况写得流光溢彩,其中"绿尘""翠涛"之喻,恰是文人审美在茶事中的凝结。
明代文徵明《煮茶》诗中的"绢封阳羡月,瓦缶惠山泉",道出茶人追求的天时地利。阳羡茶需以绢包封存,惠山泉水当用瓦器盛装,这般讲究里藏着多少文化密码?清代郑板桥"墨兰数枝宣德纸,苦茗一杯成化窑",将茶器与书画并置,茶已超越饮品范畴,成为文人精神生活的图腾。
这些茶诗里跃动的,是杜牧"今日鬓丝禅榻畔,茶烟轻飏落花风"的淡泊,是白居易"起尝一瓯茗,行读一卷书"的从容。当我们在快节奏生活中重读这些诗句,不妨学黄庭坚"井寒茶鼎甘,竹密午阴好",在茶烟袅袅中,与千年前的文人雅士完成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