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杭州龙井村，薄雾萦绕在茶山之间。我推开一扇斑驳的木门，茶人陈师傅正用一把老铁壶缓缓注水。『你看这水线，要像春蚕吐丝一样细而不断。』他手腕轻转，壶嘴与盖碗形成45度夹角，『活水感的秘密，就在这『悬壶高冲』的功夫里。』

陈师傅的茶台摆着三只白瓷杯，同样的狮峰龙井，因水温差异呈现不同汤色。『85℃冲泡的茶汤有冰糖甜，90℃出兰花香，95℃以上反而涩口。』他递来一杯茶，『真正的活水感，是茶汤在口腔里像山泉一样跃动。』杯中茶汤泛着金圈，入口时果然感受到细微的气泡在舌尖跳动。

在后院的水缸前，陈师傅揭开松木盖子：『用竹炭过滤的溪水，要比矿泉水多三分甘甜。』他取出一把民国时期的紫砂壶，『这把壶养了二十年，现在注白开水都能喝出茶味。』壶身包浆温润，倒水时竟发出清越的凤鸣声。

我们聊到宋代点茶技法时，陈师傅突然取出一套建盏。他手腕发力击打茶筅，沫饽渐渐形成雪浪纹。『古人说的『活眼』，就是看茶沫消散的速度。』乳白的茶沫在盏壁留下挂痕，『现在明白为什么日本茶道叫『浓茶』为『生き茶』了吧？』

暮色染红茶山时，陈师傅正在焙笼前翻动青叶。『杀青时听到类似螃蟹吐泡的噼啪声，这锅茶就成了。』他捏起一片茶叶，『好茶的叶底会呼吸，你看这脉络还在舒张。』月光下，茶叶的锯齿边缘果然微微卷曲，仿佛仍在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