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，我骑着单车穿行在浙南茶乡的竹林小道上。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，竹叶间漏下的阳光斑驳地洒在脸上，带着春末特有的温润。这片藏在雁荡山脉褶皱里的野茶秘境，连地图导航都会迟疑地闪烁信号——但正是这份未被驯服的野性，让老茶客们趋之若鹜。

转过三道山梁，空气中突然渗入清冽的茶香。放慢车速，发现几株老茶树正从岩缝里斜伸而出，嫩芽上还挂着昨夜的露珠。戴斗笠的采茶阿婆坐在青石上歇脚，竹篓里新采的茶青泛着翡翠般的光泽。“这是祖辈留下的野种茶哩”，阿婆用当地方言说着，顺手捻起两片芽尖让我含在舌尖，瞬间炸开的兰花香混着山野气息，比任何茶艺表演都来得真切。

继续往深处骑行，竹林渐渐变成混合林。腐殖土的气息里，冷不丁会撞见几丛野蛮生长的茶树，枝干上布满青苔——当地人称为“风霜纹”，是树龄超过五十年的证据。同行的向导老陈突然蹲下，拨开落叶层露出暗红色的土壤：“看这朱泥地！野茶最爱长在这种含铁量高的山地里，滋味特别醇。”

傍晚借宿山腰的夯土老屋，主人用柴火灶炒制白天采的野茶。铁锅里的茶青噼啪作响，蒸腾的水汽裹着栗子香弥漫整个灶间。当新茶在粗瓷碗里舒展开时，窗外竹海正翻滚着墨绿的浪，碗中茶汤倒映着最后一缕晚霞，恍然明白了什么叫“山水入味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