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桐木关笼罩在薄雾中，远处层峦叠嶂的武夷山脉若隐若现。我跟随着茶农老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青苔斑驳的石板路上，空气中松脂的清香与晨露的湿润交织，这是独属于正山小种核心产区的气息。

『这松烟香啊，是祖辈传下来的魂。』老郑蹲下身拨开一丛茶树，露出底下特有的风化岩碎屑，『我们这的茶树，根都扎在烂石堆里，喝着云雾长大，做出的茶才会有那股子枞韵。』他粗糙的手指捻着墨绿色的茶芽，叶背细密的金毫在阳光下泛着光。

转过一道山梁，猛然撞见几间挂着松柴的连排木屋，焦褐色的烟囱正吐着袅袅青烟。『现在年轻人图省事都用电烘，我们老作坊还是守着松木熏焙的老法子。』六十多岁的制茶师傅吴伯掀开竹帘，热浪裹挟着松脂香扑面而来，熏得人眼眶发热。屋里排列着数十个竹筛，暗红的茶叶正在松烟中慢慢蜷缩，像在经历某种古老的仪式。

傍晚在茶农家吃饭时，女主人端来了刚熏好的毛茶。琥珀色的茶汤在粗瓷碗里荡漾，入口竟是带着蜜香的烟熏味，喉底却翻涌着野兰花的清冽。『我们桐木关的茶啊，』老郑抿着酒笑道，『第一泡是松烟，第二泡是花果，第三泡还能喝到青苔味，就像这武夷山的层峦——藏着十八般变化呢！』

暮色中眺望炊烟缭绕的村落，突然明白这四百年的茶香为何不息。那些执着的手工，那些与山林共呼吸的古法，都在这盏金汤里化作绵长的回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