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低垂，茶乡的晚风裹挟着淡淡兰香，沿着青石板路蜿蜒而上。月光像一层银纱，轻轻覆在连绵的茶垄上，墨绿的叶片泛着柔润的光泽。远处传来三弦琴的叮咚声，循声望去，只见老茶农阿公正在古樟树下焙茶，柴火灶里的松枝劈啪作响。

‘这月光白啊，就得配咱祖传的竹篾摇青！’阿公从粗陶罐里舀出白日晒好的茶青，手腕翻飞间，茶叶在竹匾里沙沙滚动，仿佛跳着千年前传下来的舞。几位背包客围坐在夯土茶席旁，捧着刚炒制的明前龙井，茶汤在月光下透出琥珀色，有人突然惊呼：‘这茶里怎么有星星？’原来是对面山头的灯火倒映在了茶盏中。

最让人心醉的是子夜时分的‘对山歌’茶会。采茶娘们绾着蓝印花布头巾，用当地方言唱着‘四月采茶茶叶新，郎捻嫩芽妹提篮’，歌声惊起竹梢的夜莺。穿麻布褂子的制茶师取出光绪年间的紫砂急须，滚水冲下去，整片茶园都浸在野蜜般的茶香里。有个北京来的姑娘捧着茶盏红了眼眶：‘这味道让我想起外婆灶台上的铁观音罐子……’

凌晨三点露水渐重时，茶农会端出用炭火煨了整夜的陈年茯砖。黑褐色的茶块在粗瓷碗里化开，就着自家腌的酸笋，众人嚼着茶梗说古早故事。直到东方既白，晨雾中传来今年头批采茶工的嬉笑声，这场月光茶会才意犹未尽地散去。